两地书 二
8.
在那段艰难困苦岁月里，爱情在生活中的比例是很少的，但对于相爱的人来说，也是一味不可或缺的调剂。
没有人会抱怨相处的时间少，也不会计较对方对自己的关心是否比旁人少。江淼和贺子炎还是像往常一样相处，只是在朋友间谈笑时多了些只可意会的对视，在独处时面颊添了点不可言传的绯红。
这日，江淼同贺子炎又是被图书馆工作人员赶出来的，刚一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，夹杂着几句嘟嘟囔囔的法语，听语气不像是什么好话。
江贺二人对视一眼，不约而同地笑起来，风衣下握住彼此的手，踏着秋风向远处奔。
开始一场独属于他们的浪漫。
“子炎，你去过埃菲尔铁塔吗？”
“还没呢。”
“那就一起去看看吧！”
这家图书馆离战神广场有一段距离，等到了埃菲尔铁塔附近，天色已经渐暗了。
夕阳仅剩的一点余晖映衬着硕大的铁塔，人力在此时就显得格外渺小，在时光与历史的轮回中更如螳臂当车，不堪一击。
贺子炎一时被这景象镇得说不出话来，直到江淼用另一只没有与他交握的手戳了戳他的脸颊。
“想什么呢？看呆掉了。”如夜风一般柔和的声音，像是老师对学生的谆谆善诱，也像是情人间的调笑呢喃。
贺子炎深吸一口气，忽然转身把江淼拥入怀中，在他耳边半开玩笑撒娇道:“我被吓到了嘛。它这么大，我们再怎么努力好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，甚至似乎从那里刮过的一阵风就能把我们吹散，谁也找不见谁……”
虽然是开完笑的语气，江淼却能从贺子炎密不透风的拥抱中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，不由心里也多了一丝慌乱。他用力回抱着，埋在贺子炎肩头:“不要怕，不管管将来如何，形势怎样，我是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。”
我们要永远在一起。他们同时在心里默念，似乎在完成一项只有自己知道的伟大承诺。
月光吻上河面，似乎是在安抚他浮动的情绪，又似乎是要与他一起沉沦。
9.
贺子炎的恐慌不是空穴来风，这几日厂里工人罢工的势头越来越猛，他们迟早会被卷入其中，谁也预料不到后果。
法国工人罢工热潮席卷，这边中国留学生也并非风平浪静。蒙达尼派和勤工派的争论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，报纸杂志上刊登的文章你来我往，预谋着一场更大的辩论会。
一日，贺子炎所在的钢铁厂法国工人集体罢工游行，他们几个便趁机溜了出来，在巴黎街头闲逛。
凌一抱着从路远那里坑来的几根香肠，寻摸着路边的咖啡店，非要等坐下来才肯细细品尝。
“凌小一，你说的那家咖啡店在哪儿啊？你不会不记得路吧？”找了这么久，裴听颂有点不耐烦了，他胡乱踢着路边的枯叶，“咔嚓”声一下比一下重。
“怎么可能，我记得就在这条街！小孩子闭嘴，要耐心……”凌一话音未落却忽然愣住了，半晌才颤颤巍巍向一处指:“它……为什么……关门了?！”
贺子炎和路远没忍住，捂着肚子在路边蹲下笑到起不来，裴听颂则是踢树叶的脚顿了一下，转头把叶子朝凌一裤脚踢，顺便带着一地的灰:“你带的好路！回去鞋子你给我洗！”
那边路远跟贺子炎笑得更欢了:“我们小裴新买的皮鞋今天可是第一天穿啊！看看，一鞋面的灰哈哈哈哈！”
“不是，今天不是工作日嘛！它没理由关门啊！”凌一急得跳脚，“我过去看看情况——”边跑还边把香肠往口袋里塞。
小裴耷拉着头，真正像一个十九岁的孩子那样赌气，最终还是跟贺子炎路远他们一起凑过去了。
“好像在辩论诶！”凌一去的早，爬在窗边已经听了一阵了。
“有四川人！我听见四川腔了！格老子的，艾玛咋还骂人呢！”路远刚凑到凌一旁边就听见一句脏话，又乐不可支了。
裴听颂倒是挺有兴趣的，稍稍听了两句道:“像是最近在报纸上打的不可开交的蒙达尼派和勤工派。”
现在屋内是蒙达尼派代表在发言，一位很有激情的女士，条理清晰，铿锵有力，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。
“其实我挺同意蒙达尼的观点，我们是来学习而不是单纯来做工的，与其把那些钱给法国佬，给那些贪官污吏，还不如让我们学习使。”裴听颂感慨道:“应该是向政府夺回我们的权力，而不是讨！”
贺子炎张了张嘴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反驳的声音:“可无论是夺还是讨，这都间接承认了北洋政府的合法地位，就与我们来到这儿学习的初衷相悖了。再说我们来到这里做工，也不是为了给洋人卑躬屈膝啊，这里无产阶级的力量和智慧正是我们所要学习的。”青年的音色清朗干净，语气温柔，听了令人心生愉悦，不过听到这句反驳的裴听颂就不这样想了。
他抬眼看了看那人，皮肤白皙，五官精致，眼角的红色胎记更添了一丝柔美，再加上一身搭配的西装风衣，活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。
不就长得好看嘛！裴听颂冷哼一声:“这位少爷，您做过工吗？您试过一天拉六七十个来回的铁锭吗？我们这些人在外国佬眼里就是头干活的驴，草料都不用给的那种！”
好看的“富家少爷”也急了，语气带着些不太熟练的冷硬:“实在不巧，在下如今正在华法协会做统计员，政府内部的脏污比这个还要恶心。我倒是想在工厂做工，法共在当今世界上可是仅此于德共的，学习无产阶级的知识与经验是可以忍辱负重的。”
难得见到方觉夏急了起来，一旁跟着他一起来的江淼赶紧笑着打断:“怎么说着说着还吵起来了，咱们不都是一条线的嘛。”
“谁跟他一条线！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“这时候倒是有默契了。”生气男朋友在一旁吃瘪的贺子炎冷笑:“两位辩论家，互相介绍一下吧。”
“裴听颂。工人，支持蒙达尼派。”
“方觉夏。目前在做华法协会统计员，支持勤工派。”
凌一路远小小对视一眼，只觉又有戏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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芜湖~
兴奋到想把这篇搞完，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这个题材……
（又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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